除此之外她想不出还有什么人对她的身份了解的如此彻底。
他难道要用这些荒诞不经的教宗和二皇子一派抗衡?这根本就不可能。
方才过来时南湘子便发觉她们似乎在里面转来转去。
这里面应该还会通往其他静室。
一场雨,下到次日清晨总算有了结果,地上仅余的些许尘埃也被雨水带着流到看不见的地方去。
但是这里的人不会忘记。
陆远看着江面上已经启程的船只,尚且能看到船尾,下一刻,船身一晃,转进河道里去,就此被树遮挡,看不清楚了。
真没想到,他们竟然只是跟着一只瘸腿的猫,便轻而易举地追查到从前并未注意过的寿衣店。
推开门的一瞬间,几个胆小的甚至差点发出尖叫声。
陆远到现在都记得一群吊挂在房梁上的“人”,风一吹,雪白的影子直往人身上扑!
算了,不想那些了,陆远重新将目光投向江面上,玉面郎君出来的时候脸色很差。
不知道他在那里面究竟经历了什么。
“那位郎君是什么人?”被救出来的人有在里面见过南湘子,此刻问道。
陆远犹豫了一会,到底还是说,“太子殿下南下巡查,那是太子殿下派来的人。”
玉面郎君这个身份在此刻并不需要任何声誉,况且,清剿释善教一事,不论是后果还是赞誉,都理应属于太子殿下。
玉面郎君想必也未必会在意这点小事。
更何况,今日之前甚至有传出风声,称玉面郎君有意加入释善教。
假若真的对公众声称对方是玉面郎君,反而有可能被坐实此事。
到那时一旦被官家扣上一个又一个罪名,玉面郎君又该如何脱身自保?
身边其他人的声音逐渐将他的思绪拉回,他听见他们说的是。
“原来是太子殿下。”
安置过伤病者,陆远悄无声息离开。忽然一个女子伸手拦住他,脸上有些油彩痕迹,不过大部分似乎被什么人擦去。
他记得这女子,她之前帮着病人尽数救出来,甚至还给他们带路去寻其他的静室。玉面郎君走之前曾留下话,拜托他照顾此女。
“你是……?”
“辛乐,我叫辛乐。”她的眼角还有未擦去的油彩,“你们,真的会救治他们吗?”
陆远看向辛乐身上古怪的黑衣,上边的花纹绘制,不像是常人的样式,只是看上去很熟悉,不晓得在哪里见过。
他解释道:“小娘子,倘如不是为了救人,官府何必费此功夫?”
“倒是小娘子,倘若没有你引路,他们怕是会遭更多罪。”说着他对着辛乐躬首道:“多谢你。”
辛乐像是犯了糊涂,她问:“为什么?”
“小娘子救了蒙受苦难的人。自然要谢你。”
辛乐摇摇头,她望向洞开的大门。
里面装着的只有欺骗和自我欺骗。
她其实一直都知道染了疫病的人进了释善教会死,她以为这些人至少死得其所。
那人个对她说的,明明是、明明是——
“官府的人不敢拿活人试药,他们怯懦、无能,所以才会让病的人越来越多。”
但是,在她打开门的一瞬间,倒在地上的人偶,以及人偶身体里面的牙齿、头发以及手指。
她以为,他们直接杀害了玉面郎君,将他分成一块又一块。
所以她终于跌跌撞撞跑出去,找了官府的人来。
但等所有的人偶都摆出来的时候,他们打开了其中一小部分。
所有的里面都是人的……各个部位。
这些东西极快的被遮掩起来,没有被不相干的人看见,但是她看得一清二楚。
释善教只是给她编制了一个假象,他们告诉她——为这里卖命,你就是在救人。
你从前所有的,没能及时保住兄长的悔恨,只要在释善教这么一直忙碌下去。
都会被抚平的,都会被解决的。
这是毫无逻辑的哄骗,但是她却一直坚信不疑。
现如今,一切都要有个了断了。
她又该去哪?辛乐看向关切看向自己的陆远,问了她想问的最后一个问题:“你是一位好官,对吗?”
然而等了许久,陆远也没有开口说话,在辛乐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,她听见一个声音说。
“我算不上,但只求凡事皆对百姓无愧。”
辛乐勉强地笑了一下。
你瞧,做人多难,是与非这样简单的问题,都要费各种功夫解释一圈,没有着落。
也许世上只有像她这样蠢笨的人,才会总被这些毫无意义的问题困住。
“我知道了。”她对陆远点头,算作告别。
人总要为着什么活着,但是她拿来作为生命依托的东西,好像一直都是错的。
沉溺江水,会清醒过来吗?
她转身,应该离开了。
“可否拜托小娘子一件事?”陆远的声音忽然在她身后响起,“你知道城东的王母庙吗?”